沒想到,我們竟然可以在Netflix上體驗到扭蛋的樂趣。
我們可以把《愛x死x機器人》的預告片當作扭蛋機上的廣告海報,觀看預告片就是預先選定自己想看的節目,最後才投入時間去扭,或者說,去看。
當然,最像扭蛋的是那種驚喜感,你想要的,在最後未必是你覺得是最好,而你沒想要的,反而會出乎你的意料。
在觀看愛死機的過程中,總有一種「這集感覺普普通通也沒關係,反正沒花多少時間,還是趕快看下一集吧,下一集可能還會更好。」的體驗。
扭蛋只能找網飛
要探究愛死機的扭蛋感,就要談到它獨樹一幟的製作模式。2000年的時候,大衛芬奇和提姆米勒在一次會面中,聊起要不要一起做一個像1981年《宇宙奇趣錄》的動畫電影,然而卻因為資金上的問題而遲遲未能成事。
其實對於這兩位導演,尤其是大衛芬奇,籌集資金不是什麼難事。真正的問題是投入的資金能否獲得足夠的回報。
愛死機這種短篇動畫集是很不適合放到大銀幕上的,很少人會願意付一張電影票的價錢,入場看一部不知道最後會看到什麼,然後喜歡的可能會不夠看,不喜歡的又會夾雜在內的動畫集。
對買票入場的觀眾而言,內容的不確性太大了。對製作方而言,商業回報的不確性也太大了。
直到網飛的出現,問題才得到解決。訂閱網飛就像買了套票,無論提供什麼內容,觀眾都是不看白不看,而網飛也正好需要借助芬奇和拍了《死侍》大熱的米勒的名氣。
儘管愛死機找上財大氣粗的網飛,但是芬奇和米勒希望每個短篇動畫都能呈現不同的美術風格,所以每個短篇都找上了世界各地不同的工作室製作。
最終每個工作室實際上得到可以表達內容的篇幅和資金其實不多,不同短篇的品質因此相差很遠,但正是這種良莠不齊令觀眾感受到扭蛋的體驗。
短篇動畫加科幻就像少林功夫加足球
愛死機大多的故事都十分平庸,甚至可以說只有情節而沒有故事,而人物塑造更是不要提,反正通篇下來基本一個名字都記不起。
另一方面,動畫的品質亦只能說不過不失,成品非常視乎工作室自身的風格和能力。
在這種製作方都不知道最終成品是好是壞的情況下,愛死機第一季的口碑大爆其實與網飛兩位製作者劃定的方向有很大關係:愛(性)、死(暴力)、機(科幻的視覺奇觀)。
此前,絕大多觀眾都未看過尺度如此大的動畫,然而感官刺激的邊際效用遞減十分之快,同樣的尺度,第一次是沖擊,第二次就是「又是這些?」。
所以第二季愛死機大幅削弱色情和暴力元素,其實是應該得到理解的,因為色情和暴力永遠佔據人們的焦點,而這不是一條可以持續的道路。
唯有第三條路—科幻的視覺奇觀完美的契合了愛死機的商業和製作模式。
其實許多精彩的科幻小說都不適合改編為長篇的影視作品,因為科幻很多時候是一個What if 的思想實驗,故事缺乏緊密的起承轉合,人物出現又只為了劇情需要,十分面譜化。
愛死機的名篇齊馬藍就只是講述一個機器人產生智能,然後決定變回機器的一件事。如果拉長製作成一部電影,最多也只能成為好叫不叫座的文藝片。
雖然,科幻作品的故事性薄弱,但科幻世界裡各種新奇的概念卻很適合以影像的方式呈現。
在迪士尼動畫停止製作二維動畫以後,歐美的動畫產業幾乎全面轉向寫實向的CG三維作畫,雖然透過建模可以換來產能的提升,但走近真實卻拋棄了動畫許多表演上的優勢。
動畫的優勢本來就是不真實,是充滿情感的誇張變形,是給於無機物生命的魔法。
日本動畫一直有「演出」的說法,亦即為內容尋找最好的表達手法。在大多數時候,演出往往與寫實走向相反的方向。
但是寫實卻不等於放棄表達,在轉向CG三維作畫後,由於產能的釋放,令到迪士尼和皮克斯都可以去構建更複雜精彩的世界,我們可以看到歐美動畫的角色和故事主題來來去去都沒有多大的變化,但是每一作不同的世界設定卻可以令我們每每感到新鮮。
在三維動畫中,可以出現數十個角色同時運動,但是在二維動畫中,卻因為產能問題,複雜的世界只能換成一幅幅精美的布景板。
想想迪士尼Zootopia裡擠滿的不同動物或皮克斯Coco裡到處活動的亡靈,在二維動畫裡很少出現,因為硬生生一筆一筆把這些背景畫動起來,倒不如花費時間在更需要表現的地方。
三維動畫裡充滿生命力的世界其實都是由歐美影視產業內許多概念設計師一點一滴填充而成。當然還有星球大戰裡千年隼和黑武士的頭盔、異形的不同進化、黑客帝國的腦後插管和銀翼殺手裡的霓虹燈都是這些天才概念設計的功勞。
如果你有留意愛死機的製作團隊,你就會知道,大部分工作室的本職都不是製作動畫故事,而是製作動畫廣告和遊戲CG,概念設計正是他們擅長的領域。
在超級英雄侵占大量影視資源的今天,花費大量資金製作科幻電影變成一件吃力不討好的事情,而網飛的出現,正好給這種需要一點錢來製作視覺奇觀,又湊不成一個故事的科幻情節一個生存的空間。
儘管真正的科幻內涵往往難以視覺化,但許多人正是因為喜歡愛死機裡的視覺奇觀,產生對原著小說的好奇。
在這個虛無的年代,多點人看科幻肯定是件好事,因為科幻就是思考現在與未來。
毫無疑問,不過兩三年,我們肯定會迎來第四季愛死機,因為這種扭蛋似的觀影體驗,最好的地方就是你一定能夠看到自己想看的東西,而一旦看到自己滿意的短篇,我們很容易就會把其他平庸的篇章忘掉。
重點不是當刻是好是壞,而是我們總在扭蛋中期待更好的下一次。身體總是最誠實的,不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