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幾年前興起了一股太宰熱,提到日本文學,似乎誰都會識講《人間失格》,記性再好點的會提到太宰治。那麼《人間失格》的主角是誰呀?叫大庭葉藏。那麼再考考你,太宰治恩師是誰呀?就是井伏鱒二,剛巧在買《陰翳禮讚》時找到同為王志弘設計的《黑雨》,就一併買下來閱讀了。
你有否想像過,下起黑色的雨來,然後沾在你的皮膚上,怎樣都清刷不去呢?當這陣子人人都趕戲院去看《奧本海默》,講到8月6及9號的兩場原爆時,又是否有想過當時的慘況?如此說來,二戰時一堆戰爭罪行實在無法說得清誰有理,倫理道德上太多結無法解清。
甫打開《黑雨》閱讀,以日記作為整部小說主幹,竟有在看《人間失格》的既視感,或許,因為我深知兩人師徒情誼才產生這種錯覺;翻譯文本與原作之間已有一定詮釋距離,更何況我欲比較兩本翻譯作品呢?
若果翻譯文本有忠實還原原作的寫作風格,那其實仔細一看,兩者分別大矣,但單就這樣寫作形式和體裁,兩者實在有點重疊(《人間失格》是1940年代完稿,《黑雨》則是於1960年代完稿)。
《黑雨》原名是《外甥女的婚事》,雖然有些簡介在寫「姪女的婚事被提及得越來越少」,書頁內文卻是譯作外甥女,但,日本原文該作「姪の結婚」,所以是翻譯上的意思有一邊被誤譯了。翻查相關資料,日文中甥專指兄弟姊妹的兒子;姪則指兄姊姊妹的女兒,所以到底是外甥女還是姪女呢?根據翻譯矢須子叫重松作舅舅,那應該是外甥女的。總之,全書就以原爆五年後,重松為矢須子婚事張羅作為引子,去回憶原爆當日及之後發生的事情。
而此書雖然說是小說,卻幾乎是現實色彩濃厚的紀實作品,書中運用了一些第一手資料,例如閑間重松,其實是被賦名的「重松靜馬」,井伏得到農民重松靜馬同意,採用其日記部分內容放入小說中。
背景交代得差不多,該講述一下此書珍貴所在。首先如上述所言,採用了來自農民重松靜馬300多頁的原爆紀錄作為資料參考;其次,則是其描述原爆慘狀實在太栩栩如生。
由「閑間重松」的日記描述,知道當「秘密武器」投落當刻,他與其他人一如既往重複著生活的軌跡,忽然白色強光一閃,電車內的眾人心知不妙都逃回月台,場面幾近人踩人的逃跑,不知怎地閑間重松竟能逆流而行,爬到高處,待事情告一段落後,整個月台死寂無聲,而他也終究發現自己的一邊臉嚴重灼傷。
及後的日記發展,就是重松如何攀山涉水,回去與妻子約定的地方集合,找回外甥女矢須子等等。當中描述蘑菇雲的壓逼感,路上遇見的人,傷亡者等等,都相當繪形繪聲,尤其是描述重傷的傷患。
原爆並不是普通的武器,那是如地獄出來的恐怖刑具,只一剎那,四周夷為平地,火焰、黑雨……人不是被鎗傷或火燒傷害那麼簡單,那是一瞬間你的皮會直接剝落,頭顱會憑空少了一塊,甚或會掛著皮行走,沒有任何痛感知覺,只會覺得口渴、痕癢,到發現時已經成為了人不似人,鬼不似鬼的怪物。
這本書描寫細膩,不難想像情境,但又沒有一種讓人噁心欲吐的恐慌感,反而是很冷靜、客觀地回望這段慘烈的往事,我們都清楚知道,不會有人想再一次經歷這些可怕的戰爭。
以該書書腰一段文字作結:「天空下起了黑色的雨,起先,沒有人知道那是什麼。很久很久以後,他們才明白,這場雨永不會停,就像在他們心裡,戰爭始終沒有結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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